蔡英輝

當人工智能可以文學創作、唱歌作曲、動畫設計時,人文精神應如何調適,被技術消解還是融合共生?這是當代人需要面對的話題。答案并非簡單對錯所能涵蓋,基于歷史邏輯分析或可梳理解題脈絡。

歷次技術革命都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,亦伴隨人文精神的蕩滌與洗禮。每一次技術飛躍,都在重塑思維觀念和人文精神根基,人類社會借此持續迭代升級。從邏輯關系而言,技術變革影響人類文明,人文精神也隨之重構。

人工智能可以深度參與創造性領域,一定程度上打擊人類自信。擊敗人類頂尖圍棋手,尚可從邏輯推理難以匹敵進行自我寬慰；但當寫出科幻小說、讓人秒變繪畫大師時,解釋顯得蒼白無力,不得不承認人工智能的算力和邏輯能力。妻子作為技術達人,用AI給女兒合成藝術照,可以逼真到讓攝影師自嘆不如；用譜寫軟件給孩子班級創作了班歌,韻律足以達到專業級,這在以往簡直不可想象。生活在技術革新之中,我們因為技術帶來的顛覆性變化興奮,也對孰為主導產生莊周夢蝶和身處幻境之感。

具體到教育領域,AI教育平臺可有效捕捉學生的思維方式和答題習慣,提供精準學習方案、調整教學難易程度。在學習活動中,學生也在用AI輔助做作業,作為數字原住民,“00后”用AI工具得心應手；筆者在工作中也用、kimi等工具,雖然略顯笨拙,但效果甚為可靠。當然,個人品位不同,AI生成的答案也不相同。正如機器能復刻《蘭亭集序》的筆觸,卻無法創造出新的書圣；AI可寫出工整詩詞,卻難以重塑出靈感迸發的詩仙,這就需要根據個人習慣進行甄選。畢竟人工智能并非實體,價值判斷和理性人工智能還是難以做到,AI沒有人類情感和共情能力,只是對現有信息的重新排列組合,永遠無法理解《活著》中福貴的苦難,難以引發有類似經歷的祖父母共鳴；有些設定也無法判斷真假,AI有時會提供看似合理卻錯謬百出的答案,因此人類理性的光輝就顯得尤為重要。

人工智能時代,技術進步和人文精神呈現相輔相成的關系,正如歷次技術革命促成人類實現精神層次的躍遷。技術發展需要人文精神進行校準,行進途中要有指南針予以糾偏,這就是技術效率與人文溫度的平衡。未來人文社科領域不必糾結于辭藻堆砌是否妥當,而是從人性本真方面探索,直抵人類思考的心靈深處。正如《詩經》穿越數千年仍在民間吟唱,縱使滄海桑田、星河流轉,這就是人文精神的力量。或許有人會問,跟不上時代發展如何是好,如何調適自身節奏?從親身經歷來講,上世紀80年代鄉村集市上常見的釘馬掌攤位,目前已很少見到；往昔常見的牛馬耕地、畜力車,現在也越來越少……機器狗身負重物敏捷攀爬泰山,這都是實實在在的變化,會替代挑山工的辛勞,也引發相關人員失業的隱憂。無論如何,總要適應變化,讓時間來應答,從歷史中回響,從螺旋上升過程中尋求最優解。

技術對人文的沖擊歷來都有,終究要實現兩者的和解互通、價值共創。從發展趨向而言,清華大學2025年度適度擴招本科生,著力培養人工智能與多學科交叉的復合型人才,這顯然是新的增長點,將來的人機共生會催生全新的文化思維范式。人文精神之道與技術方法使用之器,都是共同價值創造者,如敦煌研究院與騰訊合作打造的全真“數字藏經洞”,讓人穿越歷史沉浸式體驗,虛實結合再現敦煌文化新生機。未來科幻場景或歷史敘事的種種現象也可能一一呈現,王羲之凝望歷史,有“后之視今,亦猶今之視昔”的時空慨嘆,實現跨越千年的對話未來可期；再則,可通過AI理解《詩經》意象、解析《二十四史》故事,驗證麥克盧漢“媒介即人的延伸”論斷,讓AI成為人類反觀自身的鏡子,乃至拓展人文精神的思維邊界和哲學意境。當然,技術流到底曇花一現,還是嵌入歷史星空,終究要靠時間檢驗。

日月光華,旦復旦兮,人文精神隨技術進步馳騁不止,一如長江之水奔騰不息。從結繩記事到活字印刷,從電視廣播到AI替代,人文精神伴隨人類始終。面對人工智能無需焦慮,技術元素終將成為融入人文歷史的重要元素。因為人性、自由與尊嚴的光輝永存,這將引導技術發展的向度,也是數字時代留下的永恒印記。

(本文作者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師,研究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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